生闻之闷闷,嗌不容粒 [11] 。母忧之,谓高曰:“樊氏虽贫,亦非狙侩无赖者比 [12] 。我请过其家,倘其女可偶,当亦无害。”高曰:“诺。”母托烧香黑帝祠 [13] ,诣之。见女明眸秀齿,居然娟好,心大爱悦。遂以金帛厚赠之,实告以意。樊媪谦抑而后受盟。归述其情,生始解颜为笑。逾岁,择吉迎女归,夫妻相得甚欢。而女善怒,反眼若不相识,词舌嘲啁 [14] ,常聒于耳。生以爱故,悉含忍之。翁媪闻之,心弗善也,潜责其子。为女所闻,大恚,诟骂弥加。生稍稍反其恶声,女益怒,挞逐出户,阖其扉。生 门外 [15] ,不敢叩关,抱膝宿檐下。女从此视若仇。其初,长跪犹可以解,渐至屈膝无灵,而丈夫益苦矣。翁姑薄让之 [16] ,女牴牾不可言状 [17] 。翁姑忿怒,逼令大归 [18] 。樊惭惧,浼交好者请于仲鸿 [19] ,仲鸿不许。[11] 嗌(yì)不容粒:谓吃不下一点东西。嗌,咽喉。《穀梁传·昭公十九年》:“嗌不容粒,未逾年而死。”
[12] 狙侩:同“驵会”,市场经纪人。此谓市侩狡诈。黑帝:即玄帝。道教称真武大帝为玄天上帝,省称“玄帝”,为主北方之神。
[14] 词舌嘲啁:谓话语絮烦琐碎。嘲啁,声音细碎繁杂。(sǎ):忍寒声。
[16] 薄让:稍微责备。让,批评责备。牴牾(dǐ wǔ):也作“抵牾”、“抵忤”,顶撞。
[18] 大归:旧时称已嫁妇女被夫家休弃。《诗·邶风·燕燕》孔颖达疏:“言大归者,不反之辞。故文十八年夫人姜氏归于齐,《左传》曰‘大归’也。归不复来,故谓之大归也。”浼(měi):请托。高蕃听说后闷闷不乐,一粒米也咽不下。母亲见了十分忧虑,对高仲鸿说:“樊家虽穷,也不是市侩无赖之流。我想到他们家看看,如果那女孩配得上,结亲也没什么害处。”高仲鸿说:“好吧。”母亲以去黑帝祠烧香为借口,来到樊家。一见江城明眸秀齿,竟然清秀美丽,心中非常喜爱高兴。于是,就拿出银子、绸缎,赠给樊家一份厚礼,并如实说明了来意。樊母先是谦辞家贫不配,后来答应了这门亲事。母亲回家诉说了事情经过,高蕃这才扫去一脸忧愁,高兴起来。过了一年,选个好日子把江城娶过来,夫妻融洽非常快乐。可是,江城好发脾气,翻脸不认人,絮絮叨叨在丈夫耳边说个没完没了。高蕃因为很爱江城,一概加以忍受。公婆听说后,心中不满,暗里地责怪儿子。这些话被江城听到了,大发其火,辱骂得更加起劲儿。高蕃对她的辱骂稍加顶撞,江城越发恼怒,把他打出门去,然后关上门。高蕃在门外冻得哆哆嗦嗦,不敢敲门,抱着双膝在屋檐下过夜。江城从此把丈夫视若仇敌。起初,丈夫长跪之后尚可和解,渐渐地发展到屈膝求饶也不灵了,当丈夫的越发痛苦了。公婆稍微责备儿媳几句,她顶撞得没法形容。公婆气坏了,逼着高蕃让他把媳妇休了。樊家惭愧害怕,就请托好友跟高仲鸿说情,高仲鸿不答应。